魏斯顿走后,屋里只剩下沃尔斯华绥和卜利非两个人了。他们都不说话,沉默了好久。其间,那位青年的绅士不断地唉声叹气,这叹气部分是因为失望,但更多的是出于仇恨,因为琼斯取得的成功比他失去索菲娅要使他痛心得多。
终于,他舅父问他打算怎么办,他是这么回答的:“啊,舅舅哇,一个求婚的人,当理智和情感朝着相反的方向指示的时候,该怎么做还成什么问题吗?我觉得,在这两者之间,他总会受情感支配的。理智告诉我,对于一个芳心另有归属的姑娘,应该尽快离开她,不做任何想头,但是情感又告诉我不可绝望,再过一些时候她可能会回心转意,喜欢上我的。但是,我认为我还可以提出一个相反的论点,如果不把它充分驳倒,我就不可能进一步追下去了。我的意思是:既然姑娘的芳心已经被另一个男子占据了,现在硬去夺人之爱是不公道的。但是,魏斯顿先生刚刚表示的坚定的决心使我看出来,我要是这么做的话,倒能使大家都得到好处,那样,不但可以把做父亲的从极度的痛苦中拯救出来,而且也免得使小姐和琼斯因为这场婚姻而都被毁灭掉。无论从哪方面来说,我都深信魏斯顿小姐那么做会毁掉一切,除了丧失大部分财产外,还得嫁一个穷光蛋。而且如此一来,她父亲必须分给她的那点儿财产也将要被琼斯挥霍到那个娼妇身上。我知道他们直到现在还在勾搭着。这当然还是小事。琼斯是世上最坏的家伙之一。有些事我一直替他瞒着呢。亲爱的舅舅,您要是知道了他干的那些事,您肯定早就抛弃了这个不可救药的放荡家伙了。”沃尔斯华绥说:“什么,除了我已经知道的,他还干过什么更坏的事吗?告诉我,你一定得告诉我!”卜利非回答说:“不必了吧,舅舅。事情已经过去了,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悔过了呢。”沃尔斯华绥说:“我命令你,你有义务。告诉我你指的究竟是什么事。”卜利非说:“舅舅,我从来没有违背过您的意旨,这一点您是很清楚的。但是我很后悔不该提起这件事,因为这么一来,我倒好像是在借机报复。其实,谢天谢地,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念头。如果您一定要我说出来,那我就替他求求情,请您宽恕了他吧。”沃尔斯华绥回答说:“我不能预先答应什么条件。我想我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,也许你已经觉得我做过了头。”卜利非大声说:“确实如此,您对他的慈爱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他所应得的。因为就在您病情最危急的那天,当我自己和全家人都伤心流泪的时候,他却在家里胡闹,他喝酒、唱歌,大喊大叫。我只不过轻声向他暗示一下那么做不大合体统,他就大发脾气,不住口地骂我,骂我是恶棍,而且还打了我。”沃尔斯华绥叫道:“怎么,他还敢打你?”卜利非大声说:“当然,但是这一点我倒早就原谅他了。不过,他对您这位大恩人这么忘恩负义,我却没那么容易忘掉。尽管如此,我还是希望您宽恕他,他一定是魔鬼附了体,才这样闹的。因为就在那天晚上,我和斯威康先生一起到外面散步,吸吸新鲜空气,我们为您的病情有好转而欢欣鼓舞,可是不幸正好撞见他和那个烂女人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。斯威康先生不够谨慎稳重,凭着一时的胆量和勇气,就走上前去斥责他,但是琼斯竟然把这位可敬的老师痛打一顿,说来真叫人难过。我想,老师身上的伤至今还不一定好呢。我因为想尽力保护老师,当然也挨了他打,不过,我自己倒是早已原谅他了。我还劝斯威康先生也不必同他计较,并且替他把这件事隐瞒起来,担心您一知道,他就完了。可是现在既然我一时不慎说漏了嘴,您又命令我非得把事情原原本本如实说出来不可,那就请允许我为他求求情吧。”沃尔斯华绥说:“唉,你这孩子,你把他干的这件坏事暂时隐瞒下来,我真不知道是该责备你呢,还是称赞你为人这样善良。可是斯威康先生现在在哪儿?我并不是要证实你的话,我已经拿定主意了,一定要严办这个恶棍。等我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人证全部查清,我就能向人们证明我为什么非要惩罚他不可。”